【权谋】《夺嫡策》（正文第二卷）
9.伏击（2）
盛业二十二年二月初五，圣驾出京前往大行宫春蒐。后妃之中伴驾者仅李淑妃与顺嫔两人，皇子中仅太子、鲁平王、秦端王、韩王、八皇子、十一皇子、十二皇子、十六皇子八人。
秦端王临走前硬是从太后身边把六公主商汲桦带走，先斩后奏。到了皇帝陛下那里还寻了个很好的由头——六公主与穆敏郡主乃手帕交，于北契邦交有利。
然后，秦端王被赶下了马车……
商怀楌乐得缩在自己的马车里教小十六下棋，大白虎横在马车里打盹。虽然春寒料峭，但是马车里还是很暖和的。
“顺嫔对你好不好？”商怀楌问坐在自己腿上的小孩。
“还行。”小孩探着身去看棋谱，认真地在棋盘上摆好黑白子。“我顺母妃说常娘娘要生了，应该是个小皇子。九哥，你会不会对那小孩比对我好？”
“唷，您这才多大的人了就有这危机意识？”商怀楌揉着他的脑袋笑得前俯后仰，“您自个儿都是小孩，还那小孩，跟谁学的呀。”
“九哥，我怀疑你是在转移话题。”商怀樟扔掉手里的棋子，抱着商怀楌的脖子往他怀里爬。“九哥你跟着我说。”
“说啥？”商怀楌被小孩突如其来的霸道整蒙了。
“本王承诺十六，只宠他一个，对他最好！最最好！”商怀樟鼓着腮帮子瞪着提溜圆的鹿眼严肃地开腔，害得商怀楌掐着自己大腿才没笑出声。
“本王承诺十六，只宠他一个，对他最好！最最好！”商怀楌忍着笑跟着他念，直接连语气都模仿着小孩的来。
“嗯！很好！赏你了。”商怀樟从怀里摸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极品正蓝绿松石，托着商怀楌的大手放在手心里。
“谢小皇子赏嘞。”商怀楌一边抛着鸽子蛋玩，一边问他。“你一穷鬼哪来的这个极品宝石啊？来路干净不？”
商怀樟从他怀里跳下来，做了个嘚瑟的茶壶状姿势。“我帮苏小宝捉的蛐蛐斗赢了林麻子，皇父做的裁判，然后赏了我这个。”
苏小宝是商怀楌给小孩找的伴读，镇国公苏祁的嫡次子苏旸，比小孩大两岁，也是个人精。林麻子是十三皇子商怀杉的伴读，襄国公的孙子，小时候染了热疹在脸上留了坑坑洼洼的痘印。
“不要老给人起外号。”商怀楌捏了捏小孩的脸，“让你们读书你们斗蛐蛐，皇父非但没罚你还赏了你，为何啊？”
商怀樟扑他怀里，仰着脖子气鼓鼓地看他。“肯定是讨好你不成才来收买我，黄鼠狼给……小孩拜年，没安好心！”
“啧啧，您可真是小机灵鬼儿。”商怀楌觉得自己没白教小孩这么久，同时又觉得皇帝陛下掉段了，居然连个小孩都糊弄不住。
“还不是我哥哥厉害！”商怀樟一脸得意。
“唷呵，您哥哥哪位呀？”商怀楌逗他玩，乐得听他吹捧他。
“你可听好了，我哥哥可是一击鼓退百万雄师、一挥剑斩千军万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秦王！”商怀樟超级大声。
“是么，失敬失敬。”商怀楌做敬仰状，全力配合他。
“厉不厉害？”
“厉害！”
马车车厢被敲了下，八皇子商怀桢的声音传了进来。“你俩别瞎吹呼行不行，要点脸好不好。”
商怀樟隔着车厢跟他八哥扯着脖子对喊，“我才没吹呼！我哥超厉害！你这个一受欺负就找四哥告状的家伙！你就是嫉妒我哥厉害！”
“小崽子你给我出来！”商怀桢在马车外面怒吼。
“你有本事进来！”商怀樟仗势欺人，无所畏惧。
“你出来！”商怀桢继续吼。
“你进来！”商怀桢毫不退让。
商怀楌纵容着他们两个人一路吵闹，眼底却藏着浓重到化不开的忧思。这一路过分的平静，让他心惊肉跳。
他不会骗自己的……那么，会是太子殿下护卫得当吗？
商怀楌在喊杀声中被惊醒时，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太子殿下了。他对上了小孩懵懂的眼神，一时间也懵住了。
一场伏击来得猝不及防，整个队伍被冲得七零八落，四处逃窜。
关键，伏击的地点，是山道。
圣驾被围得跟铁桶一样，金龙卫重重护卫者，太子殿下手里也提着剑护卫着商承锐的马车。
“父皇……”商怀杺这两天都在商承锐的马车上看书，面对着眼前的场景他也是迷茫的。他几乎难以想象，还会有人敢伏击皇帝！
“无事。”商承锐合上正在看的奏折，平静的眼眸深处藏着任何人都读不出的情绪。可对着商怀杺疑惑的表情，他嘴角却扬起一个安抚性的微笑来。“刺客而已，朕见得多了，不要怕。”
“有父皇在，儿臣不怕。”商怀杺很少见商承锐如此的笑容，眼底瞬间沁出了孺慕的光……只要在父亲眼里他是特殊的，就够了。
商承锐垂眸，不再言语。
突然，一声虎啸冲破厮杀声，震得无数匹马乱了阵脚，而因为马群的失控，使得这场伏击变得更加混乱。
“那头白虎……”商怀杺小心翼翼地看向商承锐，“父皇，九皇兄他……”
“他那身手，怕是无人能伤得了他的。”商承锐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是不满还是其他，只觉得和白水一样寡淡。
白虎冲进乱兵，直奔商怀桥身边的那只黑豹，商怀桥一手揉了把黑豹，一手拔了自己的佩剑。“去吧。”
白虎黑豹立即加入了厮杀，帮着商怀桥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直奔着商怀楌的方向而去……
商怀楌一手抱着小十六，一手空手夺兵器杀着扑上来的乱兵。小十六脑袋搁在商怀楌的肩上，双手搂着商怀楌的脖子，不哭也不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九哥，姐姐的马车！”突然，小十六喊了起来。
商怀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被两个乱兵驾着的马车在乱成团的厮杀圈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打着转。
“楌！”商怀桥终于找到了人，没等他放心下来，就看到那辆马车突然脱了缰绳，车厢因为受力飞速地像不远处的悬崖下滑。“不好！”
“桦儿！”商怀楌把怀里的小十六扔到了商怀桥手里，用着他能用的最快的速度朝着下坠的车厢飞奔过去。
商怀楌只看到一个人先他一步伸手扯住了车辕，因为马车车厢加上人的重量超出了一般重量，连带着那个拉着车辕的人也往下坠。商怀楌立即伸手抓住了下坠的人，等那人把脸转过来他才看清了脸……
是韩王商怀楼。
顷刻间，商怀楌的心情十分复杂。但是他边复杂着，边抛出了自己腰间常带着的雪缎，雪缎的另一头在陡峭崖壁上的歪脖子树上缠紧，另一头绑在商怀楌的腕子上。
“九哥……”商汲桦一看到商怀楌就哭出了声。
商怀楌再低头，才看到商怀楼在被车厢带着下坠的时候抱住了商汲桦，商怀楼的另一只手被自己握着，因为崖下风大，两个人被吹得左右摇晃。
“哭个屁。”商怀楼单臂搂紧商汲桦，嘴上却凶狠不变。“人还没掉下去就号丧啊！再哭我就松手了！”
“……别晃啊！”商怀楌的手腕贴着崖壁，锋利的碎石时不时地擦着他的手腕，没多久就把石体染红了。
“没晃！”商怀楼冲着商怀楌吼，商怀楌手腕上的血滴到他脸上的时候，他眼睛瞬间红了。“你他妈放手啊！”
“放屁！”商怀楌吼了回去，“那么多人，总会有人来救的！”
“救啥！万一来的是乱兵，一刀就把你那根缎子砍断了，买一送一还不够，你想买一送二吗！”商怀楼急得不行，又不能随便动，怕缎子不牢会把商怀楌扯下来。还不能扔掉怀里这个，不然他也没必要来救人。
商怀桥一手挥剑，挡住一面的乱兵，让他们靠近不了被一颗歪脖子树吊着的三个人。一手还得抱着小十六……
白虎黑豹守着另外一面，一攻一守轮流攻击，配合默契。
虽然乱兵靠近不了，但是此时也没有人来救被吊着的人。商怀楌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被往下扯，连带着那棵歪脖子树都要被连根拔起一样……
“哥，你把我扔下去吧。”商汲桦从商怀楼怀里抬头。
“闭嘴！轮不到你说话！”商怀楼把她吼得再次埋进自己怀里，才看向已经大半个身体挂在悬崖上的人。现在就算商怀楌放手，也会被拖下来的，所以他只能冲着他吼。“你给我坚持住！我要是掉下去，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商怀楌全靠咬着牙关才能降低下坠速度，根本没有别的力气跟商怀楼对骂，他只能狠狠地看着商怀楼，让他抓紧。
商怀楼意识到他没有力气了，连忙转了手，两人的手紧紧地交握着……商怀楌甚至凭借着商怀楼给他的这把力，整个上身往上挪了一点。
“四哥，八哥和十二哥在那里！”小十六趴在商怀桥肩上，冲着商怀桢喊。“八哥，救命啊！八哥！”
商怀桢一刀劈一个，商怀极更是一剑对穿两个，两个人很快就赶到了商怀桥的身边。商怀桢更是从他四哥手里把小十六抱了过去，“四哥，我来抱着他。”
“四哥，我和八哥守着，你救人！”商怀极从背上的箭筒里拿了箭，每一箭都例无虚发，让乱兵瞬间在百步之内靠近不了。
商怀桥见此连忙跑过去，看到挂在悬崖上的三个人时，心差点从喉咙里跳了出来！他先是抱着商怀楌的上身把他往上拽……
“还有力气吗？”商怀桥问商怀楌，一手用力抱紧他，一手从腰间拿了个药瓶，倒了颗药到嘴里，借着一个亲吻把药丸喂给了他。
商怀楌咽了下去，精神好了许多。“先把他们拉上来……”
商怀桥同样趴下，把手递下去。他看着商怀楼怀里的女孩，“桦儿，不要怕，把手给哥哥，哥哥拉你上来。”
商怀楼诧异地瞪着商怀桥：你丫原来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啊！
商汲桦也懵住了，但是还是本能地伸了两只手，紧紧地抱住商怀桥的手腕。随即，她只觉得浑身一轻，被拎着回到了地面上。直到两脚着地，她整个人都茫然了……
商怀楼毫不客气地抓紧商怀桥再度递过来的手，“等等，你不说点什么吗？”
商怀楌白了他一眼，“你还上不上来？”都他妈被挂在悬崖上了，还有心情求安慰求抱抱？
商怀桥见商怀楼的眼神过分执着，想着这人除了傲娇些也没别的毛病，就妥协了。“你也别怕。”
商怀楼顿时浑身舒坦了，直到被两个人合力拎上来，他都觉得这下差点死了还是值得的。
他家老四的这个表情、这个语气，啧啧……可以收藏一辈子。
不过，韩王殿下很快就被眼前的修罗场吓得脸色煞白。“怎么这么多乱兵？还没结束吗？你们看，那是……”
一辆马车从他们的视线里滚下去，女人的惊叫声划破长空，凄厉无比。
“哥！”商汲桦一阵后怕，抱着商怀楌大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