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缘【古代】(替身梗)
她打理着手里的一盆君子兰,认真的样子总让人忘记她的年龄。
皇宫的岁月,真长。
如今,虽然是后宫最尊贵的女人,到底还只是个妾。她永远是另一个女人的替身,从她嫁给他的时候,她就知道。
君子兰终于开花了,也不枉她看护它这么多个年头。
她是个政治家,先皇帝曾这样评价她。
她是个阴谋家,丞相曾经这样夸奖她。
她是个军事家,大将军曾这样审视她。
独独,她的丈夫。
曾经的皇子,如今的皇帝。
只把她当做后宫三千人中的一个……
她的宫里很冷清,皇帝让她多选几个人伺候,她也总不愿意。不管是谁来,她都觉得不如以前的婢女。
后宫里和她最熟的,就属现在最受宠的德妃。
德妃和她很像,宫里的人都说德妃是贤妃的亲妹妹。
她想,这就是德妃受宠的原因。她们都像一个人,皇帝的表妹,端慧郡主。
这日,德妃又来了。
不过德妃是带着气来的,一进门就关起门来和她说悄悄话,“贤妃姐姐,你记得前两天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百里音反问。心道:你说的话多了,难不成我一一记住。
“就是皇上说要封后的事情啊!”德妃是个没有脑子的,全宫上下都知道。“贤妃姐姐,我以为这皇后之位非我莫属,你知道的呀!皇上那么喜欢我,一定是要我做皇后的。”
他喜欢的人,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百里音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呢?”
“然后,我听说今天有人要进宫。”德妃的声音陡然拨高,“那我一定要去打听啊!一打听不要紧,原来是端慧郡主,那个刚刚丧了夫的寡妇!早就听说当年皇上为了那个寡妇差点连王爷的宝座都丢了,现在她进宫,难不成皇上还要娶了她去!一个寡妇,也不怕天下人笑话。”
百里音望着君子兰,眼波里露出一种了然之意。
难怪他要封后。原来是她回来了。
“姐姐,你倒是说句话啊!”德妃急了,“可不能让她进宫!”
“她什么时辰到?”百里音只淡淡地问德妃。
“听说要到酉时……”德妃正说着,外面有人来报。“姐姐既然有客,妹妹先走了。”
传话的太监是百里音的心腹,“娘娘,王爷说务必见你一面。”
百里音抚着君子兰的手一顿,在太监惊讶的眼神中,她端起君子兰。因为年逾不曾挪过花盆的位置,在案几上留下一圈深痕。“把这个交给他。”
“……是。”太监只把君子兰端走,又剩下百里音一个人。
君子兰,是他送给她的生辰贺礼。
那时,他笑说,皇嫂,这盆君子兰是弟弟从外邦带回来的。今天日子难得,就送与皇嫂养护。只一点,别亏待了它。
后来,她从醉酒的丈夫嘴里听到“萧萧”二字,终于落下坚强的泪。多年的夫妻,终究抵不过竹马弄青梅。
于是,她为自己只是个替身而哭。
又是他出现了,笑说,皇嫂的眼泪像金豆,值钱得很。
她给了他一巴掌,骂道,你们男人都是畜生!
他笑出了声,皇兄是龙,当然是畜生。弟弟可不敢,正经八百的人呢。
再后来,在赏兰大会上,他向她一诉衷肠。
――你若应允,还吾以兰。
想到这儿,百里音眼底溢出笑容。
“很久很久,没见你如此笑了。”突如其来的怀抱带着特有的龙涎香香味,还有冰雪的凉意。原在临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以为是吓着她了。“这么不禁吓,可不像是大将军的女儿。”
“那么像谁?”百里音顺着他的话问道。
“像……”原在临凑到她耳边,呢喃笑道,“像朕的皇后。”
你的皇后,殷萧萧。原来,你是来摊牌的吗?
百里音应付地笑笑,也很灵巧地离开他的怀抱。“皇上怎么想起到这里来?”看到他的眉飞色舞,她的心里还是很痛的。
毕竟,夫妻多年。
他竟连一丝隐瞒都不愿吗?
“音,我一直想到这里来和你说说话。”原在临找个地方坐下来,目光扫到案几上的深痕。剑眉微皱,“咦,那盆君子兰怎么不见了?”
“……它的时间到了。”百里音笑笑,多的是应付的笑。
我的时间也到了!
“哦。你养着它也好多年了,我记得还是慕希送你的。”原在临因为心情太好没有注意什么,只一味地说道,“明天我让花匠送几盆更好的来,知道你喜欢兰花,咱们就种满兰花。”
“兰花的种类太多了,算了吧。”百里音拒绝了,“皇上政务繁忙,何必为些小事上心。”
“哪是小事。”原在临半抱着她,“音,刚刚你想到什么了那么开心?”
百里音这次没有挣脱,把这个拥抱当成是最后的诀别。“好久没有见大皇子了,想起他小时候咬我的那口,真疼。”
原在临抚着她手背上的牙印,冷笑道,“哼,不长眼的东西。这么不孝,难堪大任。”言罢,附在她耳边私语道,“什么时候为我生个儿子?我一定让他做太子,继承我的皇位。”
皇家无情,帝王家的孩子,太苦。
百里音没有说话,外面服侍的太监来报,“皇上,郡主到了,已经在常恩宫等候。”
来得真快,原来已经是酉时了吗?
百里音抬眼正好看到原在临为难的眼神,她微笑着道,“皇上有事便先忙吧。”
“嗯。”原在临喜悦的神色胜过朝阳,“朕先去,改日再来找你说话。”
看着他欢快的步伐越走越远,百里音还是忍不住喊住了他,“在临。”不是其他,而是唤了他的名字。
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原在临止步回头,带着几许难以置信。却只能浑身僵硬地任由她为自己系上了披风,她的话语带着阔别已久的温柔。
“开心归开心,少喝些酒,毕竟也三十好几的人了。晚上不要总是太晚睡觉,宠幸妃嫔也要雨露均沾,后宫才能太平。”百里音为他系好披风,心里倒是解脱了许多。“路上当心。”
原在临握了握她的手,阔步离去。
他不知,这一去竟成永诀。
傍晚的御花园雪景异常美丽,她牵着他的手,牢牢地不放开。
他以为,她这辈子都会像现在这样牵着自己的手。“母妃,听太傅说,父皇要封后了。他会封你为皇后吗?”
“不会。”百里音摇头。
“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为什么他登基不立你为后?”原皓风的语气带着不解和沉闷。
“风儿,做人不能有执念。”百里音回答不了这个孩子的话,“你我虽非亲生母子,却也关系甚笃。听我这句话,人生在世,富贵荣华名利权势,都是过眼云烟。人一旦有执念,就会犯错,只有放开才会幸福。”
原皓风懵懂点头,直到……
大火吞噬了整座宫殿,宫里的救火声响彻整个皇宫。原皓风才明白,他视为母亲也视为姐姐的人,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那时候,原在临正在和殷萧萧对饮。
当他到时,宫殿已经开始坍塌。熊熊的烈火好像要烧裂他的心,他想要冲进去,可是身边有太多双手拦着他。
……它的时间到了。
……兰花的种类太多了,算了吧。
……开心归开心,少喝些酒,毕竟也三十好几的人了。
……在临。
在临。
在。
临。
“音!”他的声音似龙啸九天,痛彻心扉的呼喊让人心碎。谁都不知道,他今天最开心的是什么。
是他的妻子,终于喊他的名。
在临。
在他的妻子眼里,他终于不是那个冰冷的帝王,而是个值得依靠的丈夫!
音……
为什么我竟没有发现,你要走?
“太浪费了。”看着皇宫内的火焰照亮半边天,原慕希感慨道。
百里音飞扬着眉,“我还没有追究那里浪费我的青春呢!”手里的君子兰,还是开着优雅的花。
美丽如昨。
“恭喜你,放开了自己的执念。”原慕希的笑容灿烂,空气里涌动着幸福的色彩。“那么,我的王妃,我们下一站去哪里?”
二人相视而笑,最后异口同声。
“天涯海角。”
原来,最了解彼此的,竟是他们两个!
有的时候,相爱真不如相知。
正如那盆君子兰,永远代表着――我等你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