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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子时过

4.入道(三)

阳光透过木格子窗,穿梭着常绿的柏叶在窗台上落下了斑驳的影子。那穷奇遒劲的枝干,沐浴在晨阳中屹立不曲。

“拙劣的掩饰是最大的破绽,有的时候蠢反而比自作聪明要可爱许多。”微沉的嗓音略嫌冰冷,配着这毫无温度的阳光,整个卧室里连空气都冷了许多。

“至少我掩护了你,你应该高兴的不是吗?梅生。”倪三七敛眉,浓长的睫毛在如玉的脸上投射出折扇的弧度,唯美又脆弱。

“我该感谢你?”王越梅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他。

“不,我欠你的。”倪三七的声音愈发虚弱,那份浓重的歉意将他柔弱的身躯紧紧地包裹住,难以挣脱。

“不敢。”王越梅冷着脸,话赶话地接着,堵住了倪三七的未尽之词。

“梅生,我们不能好好地聊聊吗?我知道你恨不得将我扒皮挫骨,可是事已至此你已无路可走。正如我一般,我们都是站在悬崖边上的人。我们经不起任何的试探和考验,我们要活下去……”

“我是我,你是你。”王越梅再次打断他的话,很多话讲多了讲透了,原本的那份情谊也就烟消云散了。“到上海已经近十日,你可以跟你的上锋联系了。少主吩咐,保护山本先生安全回南京。你的任务是,让重庆方面相信,来沪的就是山本先生。从小做间谍,不用我教你吧?十二。”

“知道了。”倪三七默默地垂头,露出了瓷白的颈,如天鹅垂首的优美,如艺术品般精细。

王越梅的目光稍滞——脆弱又美丽的事物总能引起人的保护欲,譬如眼前的俊朗少年。他终究是软了语气,“你好好养伤,我出去一趟。”

尚未起身,整齐板正的西装袖口被一只修长的手拽住了。王越梅欲抖落,感知到袖口力道加重又放弃了。

“不要再去福佑路。”倪三七的声音极轻极低,却重重地压在王越梅的心头。纵使低着头,倪三七也能想象面前的人在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这般沉重的眼神也是他承受不住的分量。“你要相信,我比任何人都舍不得你有事。”

“我低估你了。”原以为眼前的人是伪装成小白兔的老狐狸,不曾想却是伪装成谪仙的饿鬼。

“你低估的从来不是我,有些人比你想象得要强大许多……”倪三七的呼吸猛地一滞,难以置信地与这个掐着他脖子的男人对视。忽地,他唇边绽开一抹笑。“梅生,这是你知道我身份后,也是我们相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动手。我宁愿你打我,真的……”

“你是个疯子。”王越梅松开了手,平静地给了他一个评价。

“我是被你们逼疯的,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人左右为难夹缝生存是什么感受。我就算现在不疯,以后也会疯!梅生……”倪三七张开手臂,满眼希冀地望着他。“你抱抱我好不好?”

如寂寞荒野中被抛弃的幼兽,明明已然绝望却不肯放弃的眼神像一根细细的针一点点地扎进了王越梅的心脏。

他微微转过了身,任由他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紧到呼吸都有些凝滞。

冰冷的人,温热的身躯,安全的怀抱。

倪三七宛如抱着汪洋大海里唯一的浮木,唯有紧紧相拥才能得到永恒的救赎。他抱着的,是他的希望。“我杀了他们,我没有办法……我是个叛者,或许天生反骨。可是,无论是叛他还是叛你,我只愿你们都好。”

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王越梅轻轻地拂过他柔软的发丝,眼里尽是无可奈何。“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所有的痛苦都是暂时的劫难。

“别逼我杀人,无论是你们的,还是我们的。”

王越梅走到白府门口,脑海里还盘旋着倪三七这句低语呢喃……如果可以,谁都不会愿意手染献血。如果可以,谁都想生在太平的岁月。可惜啊,这是个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年代。

“为何傻站着不进来?”白牡丹一出门就看到一抹孑然的身影,在萧瑟的秋风中更显清冷。

“师哥。”王越梅抖落了臂弯上的玄色披风,仔细地为白牡丹系上。修长的手指在他胸前熟练地打了个结,完美地将白牡丹隔绝在秋风中。“今天风大,师哥出门该多穿件衣裳的。”

“无妨。”白牡丹只是淡淡地一笑,嘶哑的声音暗藏着些许笑意。“经年不见,你倒是愈发体贴了。来日,也不知是哪个有这样好的福分能与你扶持偕老。”

“师哥眼里,我竟是怎样都好的么。”王越梅不可置否,像他这般孑然一身才是最好的结局,何必拖累旁人。

“自然。”白牡丹侧首看他,步伐随着他放慢了。

“假如师哥发现,我并没有那么好呢。”他做的那些事情,为自己所不耻。如果身边的人知道,能否接受?

“你只会更好。”白牡丹牵起了他的手,如他儿时那般,踏着风霜雨雪带着他走遍大街小巷。“你是我带大的,你心性弥坚,刚如柏傲如松。即便一时低头也不会一世屈膝,你是我今生最大的骄傲。”

王越梅被轻握的手轻轻地颤了一下,声音不觉得哑了两分。“离家数载,天涯飘零。数次与死神擦肩,几回梦中浴血。然,越梅不悔。”

白牡丹的叹息声里,掩藏不住的是对身畔之人的心疼。“我懂,都懂。”

王越梅眉心微蹙,到了嘴边的话咀嚼再三终于还是从牙齿缝里溢了出来。“那么,明师兄……”

“我们的事,你不要问。”淡然的八个字打断了王越梅所有的好奇,白牡丹的话音已然消散在秋风中,声线却颤抖着……

“过了这条街就到了,每年的今天师哥都会来这里,买桂花糕。金秋第一份桂花糕,是丰收的祥兆,是光明的希冀。”王越梅停顿了一下,“也是明师兄的生辰,我们相遇的纪念日。”

“……是。”白牡丹嗫嚅着,本想解释、倾诉,可最终只浅浅地应了一字。时移世易,他和他早就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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